金門高粱酒的濫觴

金門高粱酒的濫觴

關於品飲烈酒，我完全不碰大部份人偏好的威士忌，卻特別偏好白酒，喝了這麼多年的金門高粱，完全沒去想過為何這個品牌會如此成功。就在今年利用清明連假到金門進行為期3天的旅遊，導遊一路詳盡地解說各個景點的歷史故事（當然也包括金門酒廠），回台後除了家裡多了好幾甕美酒之外，我也開始查詢相關資料，也才了解了金門高粱背後的故事。

金門酒廠前身為九龍江酒廠，而九龍江酒廠則是由印尼出生的華僑葉華成所創立的金城酒廠轉型而來。葉華成具有敏銳聰睿的貿易天賦、且精通七、八種語言，當年與金門華僑的父親一同在新加坡經商，兩次在南洋開創事業有成之際，先後都因為日軍發動戰爭而致使事業王國毀於一旦，還沒來得及重起爐灶，父親辭世於金門的噩耗，讓他決意放棄一切，返回金門定居以盡送終孝道。來到金門初期，葉華成經濟拮据、景況淒涼，當他看見金門街坊設立了許多私人酒廠（當時允許私釀並販售酒品，大部分是地瓜酒），他隨即發揮長才開始思考，憑藉多年從事貿易的生意頭腦，聘請師傅擔任技術指導開始釀酒，自此踏進了完全外行的釀酒世界。第一批酒因為酒麴受潮、請來的師傅也不夠在行，宣告失敗，也讓葉華成血本無歸，但歷經原料的改變（米改為高粱）、多方請教軍中朋友（許多國軍是北方來的，懂一點釀酒技巧），並每晚親自試驗，最後終於在家中釀出了第一口高粱美酒！

圖：葉家六路大厝（整修前）

民國39年，金城酒廠就在金門城51號古厝正式開張，量產後的高粱酒放在國軍十九軍福利社中寄賣，受到很多軍中兄弟的喜愛，銷量漸增、名聲遠播，還一路紅到金門防衛司令官胡璉將軍那邊。時值國共內戰失利，國軍撤遷金門，胡璉為了養活十萬大軍，又看到葉華成的酒銷量不錯，便興起了經營酒廠的念頭。民國41年，不得不從的的一只軍令，除了禁釀私酒外，葉華成的金城酒廠瞬間成了軍方的九龍江酒廠，他由老闆變成技術課長（更諷刺的是，之後金門酒廠的酒史館中，他只不過是最早的一位釀酒師父罷了）。葉華成在老厝旁新成立的九龍江酒廠裡一切從頭打起，改良釀酒設備、提高產能、突破種種瓶頸，終使九龍江酒廠漸漸步上軌道。酒廠在民國42年2月1日正式量產首批高粱酒，民國45年福建省政府遷台後，7月1日正式將九龍江酒廠更名為金門酒廠。

圖：現在的金門酒廠

西元2000年，酒廠淨賺53億元，2013年的營收更是超過152億，金門縣政府的財政，三分之二是靠酒廠。透過金門高粱酒的產值盈餘，金門人還擁有全國最好的社會福利，包括幼稚園及托兒所免費、全民搭公車免費、兒童的營養午餐免費、65歲的老人每個月有6000的老人年金，甚至生小孩，也有6000的大紅包，就連讀金門大學都有零用錢可領。但有多少人注意到民國41年改變葉家命運的一只軍令？金門酒廠與葉家六路大厝僅一牆之隔，酒廠終夜不滅的裝飾彩燈，與葉華成老家的孤燈對望，依稀就似葉華成當年夢中景象，但如今只見酒廠閃爍，而古厝頹傾（古厝現已改建成金門高粱酒史館）。

圖：金門高粱酒史館（葉家六路大厝2009整修後）

葉華成自八二三炮戰後就定居台北，離故鄉金門其實不遠，民國91年曾有記者訪問當時已是因病舉步難行的他，問他若能回金門，最想去哪裡？只見老邁的葉華成緩慢又堅毅的說了一句：「除了金門酒廠之外，別的沒有地方。因為我要收復我的酒廠。」一句收復酒廠，是葉華成離開金門四十多年後想 表達的心聲，因為金門酒廠原來該是屬於葉家的。

圖：金酒鼻祖葉華成先生

這位金酒鼻祖於民國91年11月12日病逝於台北，經過網路資料的搜尋與整理，有幸我才能了解金門高粱酒與葉華成先生的關係。我把當年那只軍令當作是是歷史的共業，沒有誰對誰錯，但時至今日，該正名的、或是該給葉家後代補償的（甚至是分紅），金門縣政府或金酒公司是不是應該積極一點？但我也發現針對金門高粱開山始祖的爭議仍在，有人支持胡璉將軍，有人支持葉華成先生，甚至在金門資深媒體人李福井出撰寫的《烽火甘泉—金門高粱酒傳奇》一書中，還強調金門高粱酒的濫觴，是胡璉將軍得自於葉華成的靈感，不必神化葉華成本人… 這更讓葉華成的兒子們激烈質疑、筆戰不斷。一個人或一件事在歷史上的定位本來就很容易有不同聲音，特別像是這種敏感的話題；至於我，在看過這麼多網路資料後，個人選擇相信葉華成先生就是當年創造出金門高粱酒的人，之後每飲一口高粱美酒，我都會想起自己這篇部落格文章的內容，盡興之餘、卻又帶點淡淡的感傷~~

【附註】胡璉將軍在《金門憶舊》中自述：
曾經徵求民眾意見：「不吃高粱，吃不吃大米？」反應是「不吃高粱，當然吃米。」但是籌措經常食用的大量白米，談何容易！在苦思焦慮之中，忽然想出了解決的辦法：原來金門每月至少要從臺灣買酒十萬瓶以上，若果把這筆買酒的錢改買大米，以大米換回高粱顆，再以高粱顆製成「聞香先下馬」的蘭陵酒，這樣飲高粱酒，吃大米飯，燃高粱稈，豈不一舉三得。

（完～）

ps:本部落格文章圖片為作者版權所有，請勿任意轉載引用！